今年3月,国务院职能改革方案“向市场、社会放权”,一时让民间公益组织看到了告别“审批难”的春天。近半年过去,中国的公益组织真的迎来春天了吗?
“当前,慈善捐款主要的流向,是流向政府。6年来,社会组织在国家经济中的份额不升反降,这是非常严峻的现象。”第三方公益研究机构基金会中心网理事长徐永光8月29日说。当天,“自律·变革·发展——基金会透明暨基金会中心网三周年大会”在云南昆明举行。
“中国目前已经处在社会服务项目需求巨大的时期。”基金会中心网副理事长、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顾晓今在大会上说。
而同时,我国政府开始从非基本公共服务的领域退出,不再“包办”。今年5月13日,李克强总理在国务院机构职能转变动员电视电话会议上提出:“要创新公共服务提供方式,凡是适合市场、社会组织承担的,都可以通过委托、承包、采购等方式,交给市场和社会组织来承担,政府办事不养人、不养机构。”
“但回过头来看,中国社会服务、社区服务组织都太弱小。”顾晓今说。
民政部最新数据显示,截止到2012年,全国各类社区服务机构只有20万个,覆盖率仅占到29.5%,还不到3成。
徐永光分析了2007~2012年民政部社会发展服务报告的数据:“2012年,全国社会组织增加值在第三产业增加值中的比重仅为0.23%,比2007年低18%,汶川地震之后略升,接着就下跌。”
“我们当前专业社工只有8.4万人,社工的缺口特别巨大,每年上万名高校培养的专业社工毕业生,绝大多数流失了,能够坚持走到一线服务的社工,服务空间特别小,缺乏职业感、薪酬很低。”顾晓今
“因此,巨大的社区服务需求、弱小的社会服务组织和社工专业力量,以及逐日增多的基金会的资源,实际上没有拧到一股绳上。”顾晓今说。
在目前的社会组织中,基金会独树一帜。
今年6月,民政部《社会服务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2年全国共有社会组织49.9万个,其中基金会3029个,仅占总额的0.6%。
但另一组数字就很冲击眼球了:在2012年社会组织接受的捐赠中,基金会受捐达305.7亿元,占全部捐款578.8亿的53%。
“显而易见,基金会已经成为接受社会捐赠的主体,社会捐赠的资源大部分掌握在基金会手里。这笔钱用到哪里、如何使社会效益最大化,就不只是基金会关心了,也是全社会共同关注的。”顾晓今说。
基金会中心网是监测中国基金会透明度的独立第三方平台。基金会中心网总裁程刚发布,中国基金会的平均透明指数(FTI)从2012年的45.59分,提升到了54.79分。
增长的9分,都增长到哪里去?
程刚解释:“基金会公开基本信息提升2.8分,占了31%,披露财务信息增长了2.9分,是32%,披露项目信息提升了3.2分,占36%。
“此外,披露项目管理制度、财务管理制度、人力资源管理制度、机构管理制度是属于倡导性,不是政府合规性披露的内容。一开始只有50多家,现在是157家,上升的幅度都非常大。”
程刚发现,从2012年至今,一共有805家基金会的FTI提高了。“这个比例超过了30%,平均上升了31.89分,有405家基金会是主动跟我们联系来改变。”
清华大学创新与社会责任研究中心主任邓国胜教授抽取了22家基金会作为样本深入研究,发现从汶川地震到芦山地震,59.09%的基金会信息披露度更高了。
“汶川的震级很高,捐赠量很大,公众关注的程度很高,而芦山地震相比弱得多,但会发现,大部分基金会在芦山地震中披露信息的频率比在汶川地震中更高、更快速。”
是什么在驱动基金会不得不公开信息?邓国胜认为,一是政府部门新出台政策,二是公益行业的丑闻,三是信息披露平台压力的作用。
徐永光引用了中民慈善信息中心的2010年数据:“中国近六成的捐款流向政府、慈善会和红会系统,只有1.3%捐款到达慈善会之外的社团、民办非企业单位以及福利院。实际上,这1.3%里面还包括了有政府背景的公益组织、事业单位。”
“所以,基金会的资金跟草根组织合作的非常少,对社会组织就业的提升贡献就非常小。”徐永光说。
十八大后,许多地方政府都在加大政府购买社会服务的力度。但邓国胜发现,不少地方政府自己成立民间组织,自己来承接服务,“左口袋的钱到右口袋”,“这反而会导致国进民退,进一步挤压独立第三方机构的发展空间”。
徐永光则坦言,现在公募基金改革比较难,是因为有一个“利益铁三角”被捆绑。
“企业捐款往往要捐给有政府背景的红会、慈善总会、公募基金会,这样就到不了草根组织。政府会给企业一些回报,起码搞好企业和政府的关系,就形成了‘利益铁三角’。”
“如果慈善组织一直绑在政府这棵树上,公众早晚会不选择你。我们的公募基金会,无论是为自己也好,为行业也好,都要考虑和民间草根组织合作,把自己的根扎在民间。”徐永光说。
这名即将卸任的基金会中心网理事长呼吁:“在中国,公募权仍系稀缺资源,属于公益慈善界的‘特权’。这种‘特权’惟有与草根NGO分享,才真正具备价值,才能产生正能量。公募基金会如果继续帮助政府垄断慈善资源,筹款越多,留给草根NGO的资源空间就越少,对行业发展就越不利。结果就是自己会被社会抛弃。”所以,他认为,公募基金会创新的方向,就是要和草根NGO共享公募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