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伍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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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之前,央视给了游戏行业两记重拳。十月,焦点访谈分别以《沉迷手机游戏的留守儿童》《让孩子放下手机游戏》为题,呼吁关注手机游戏对儿童的影响。节目把留守儿童沉迷游戏的现状归罪于家庭教育的缺失、学校教育的漏洞、社会环境的影响和个人原因,最后却得出了“控制游戏源头”的结论。
而在八月底,中国团队在印尼亚运会英雄联盟表演赛的项目中以3比1战胜韩国队,斩获首届亚运会电竞项目金牌,《人民日报》微博称“创造历史”。
11月3日,IG战队(Invictus Gaming,一电子竞技俱乐部)代表LPL(League of Legends Pro League,国内《英雄联盟》最高级别的职业联赛)首夺英雄联盟世界赛冠军,将近6000万人在B站观看了这场“焦点之战”,有人说这场胜利“创造了中国电竞新历史”。更早一些的八月底,中国团队在印尼亚运会英雄联盟表演赛的项目中以3比1战胜韩国队,斩获首届亚运会电竞项目金牌,《人民日报》微博称“创造历史”。
历史一再被刷新,但是就在一个多月之前,央视却给了游戏行业两记重拳。十月,焦点访谈分别以《沉迷手机游戏的留守儿童》《让孩子放下手机游戏》为题,呼吁关注手机游戏对儿童的影响。节目把留守儿童沉迷游戏的现状归罪于家庭教育的缺失、学校教育的漏洞、社会环境的影响和个人原因,最后却得出了“控制游戏源头”的结论。至于留守儿童为什么要留守,不打游戏他们可以做些什么,却不愿多言。
▌谁在留守,谁在流动?
要回答谁在留守的问题,我认为首先要说一下谁在流动。
1958年之前,人口自由流动尚未被严格限制,新中国的第一部《宪法》还印着“公民有居住和迁徙的自由”,人口由乡村向城市流动曾在1950年代初一个短时期内快速增长。那些时日,指称进城的农民还是用“移民”“徙民”这些非评判性的词汇。
到了1950年代中期,劳动力向城市的自发流动已经成了一个“棘手难题”,政府也出台了相应的管理措施以制止农民向城市“盲流”,以此避免大都市的病态增长。1958年,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的强化,农民开始成为某一固定农村户口的持有者。
这一制度也将全体中国人划分为两类权利不对等的主体,农村户口持有者难以迁往城市,也不享受针对城市居民的住房、粮食、教育、医疗、就业等等资源。
改革开放伊始,逐步放宽的政策又使得农村人可以在城市暂时居住和工作。这时,正常流动、迁徙的他们却有了一个标签化的身份——流动人口。此后长久的时间中,流动人口在社会结构中没有一个清晰的位置——既不属于乡村也不属于城市。
流动人口进城后,他们的孩子就不得不面对流动还是留守的选择,亦或不断在流动与留守之间转换。2015年,中国有2.47亿流动人口,1.03亿流动留守儿童中,其中流动儿童有3426万,留守儿童有6877万;留守儿童中城镇留守儿童有2826万,农村留守儿童有4051万。
1.03亿流动留守儿童,意味着全国每八个儿童中就有三个受人口流动的影响,其中一个流动,两个留守——人口流动变成了“流动人口”。
▌为何是一个流动,两个留守
对于农村进城务工人员的子女来说,流动和留守可能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虽然对这些孩子来说,流动或许是比留守更好的选择,但是外地孩子进城读书却比想象中艰难得多。很多家长在让孩子流动还是留守中徘徊抉择,最终,更多还是选择了留守。
要论述外来子女上学有多难,实在有太多例证,而打工子弟学校的减少或许是比较直接的例子,因为这之间接关乎他们是否有学可上。
比如非北京户籍学生的入学需要家长提供“五证”(在京务工就业证明、住所证明、户口薄、居住证或居住登记卡、户籍地无监护条件证明),不符合条件的,就无法入读公办学校。
长期以来,一些无法符合“五证”条件的外来务工家长,都会选择把孩子送到北京市的打工子弟学校读书,不过打工子弟学校的数量却在不断地减少。
今年八月,北京现存规模最大的石景山区黄庄学校也被关停。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北京地区有百余所学校从这个城市的版图上消失。而据办学者估计,在这座城市最多时有超过500所打工子弟学校,现在也仅剩百余所。而这距离1993年北京第一家打工子弟学校开办也仅二十余年时间。
另外,根据《风中的蒲公英:中国流动儿童生存报告》中所示,从2006年到2015年,上海的小学生数量一直在增加,从53万多一直到80万。而且,上海的小学数量也从2006年的626所,增加到了今天的764所。然而,上海这十年来的初中生数量基本维持在42万左右,相比小学,初中学校的数量却增长甚微,仅仅从338所到了362所。而那些未进入初中的孩子很大可能也是回家留守。
▌这个问题有解吗?
对孩子来说,在父母身边流动比在家留守要更好,但因种种原因,留守的数量却远多于流动的数量。这个问题有解吗?在我看来是无解的。因为这不是所谓的教育资源有限的问题,而是一个环环相套问题。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如果仅仅是因为教育资源问题的话,那么让孩子留在父母身边是很好解决的。因为作为一种资源,教育资源不足时,是可以扩大补充供给的。
北京大学中国教育财政研究所副研究员、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育经济学博士宋映泉,长年跟踪研究北京外来工子女教育。他曾撰论文说北京的公办教育资源其实是足够的。但是政策制定者不把它看成是教育问题,而是人口问题。这似乎又形成了一个悖论:这些外来人员为城市添砖添瓦,做出了巨大的经济上的贡献,但却被当做一种社会负担。
他们的身份平凡又重要,他们是建筑工人、是清洁工、是拾荒者……城市的正常运转已经离不开他们。但他们的孩子却是“风中的蒲公英”,和他们的父母一样既不属于城市,却又在城市里飘荡。
*原标题《IG 赢了之后,留守儿童还可以打游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