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报道-(华商晨报)一位惨遭家庭暴力的女人和106个留守儿童-北京黄河缘公益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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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商晨报)一位惨遭家庭暴力的女人和106个留守儿童
2007-09-20


核心提示

  冯丽丽,26岁,一位惨遭家庭暴力的年轻母亲。
  当她被打出家门时,曾想到自己是最不幸福的人。流离失所……她发现还有很多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农村里的留守儿童。
  如果把冯丽丽一年来的转折,仅仅用母爱与106个留守儿童链接来解释,不免有些狭隘,而且简单的心理分析很难诠释冯丽丽“精卫填海”似地付出。但她无疑在证明着:无论多么浩瀚的工程,都需要有人从一砖一瓦做起。
  根据最新网络动态管理统计,我省共有农民工子女151196名。
  其中,农村留守儿童71051名,城市流动儿童80145名。因“亲情饥渴”,留守儿童在性格、人格等层面普遍存在认知偏差。
  冯丽丽凭一己之力注定难以承担留守儿童的问题之重,更多具体细微的工作需要相关部门脚踏实地地惠及到每一户农民工家庭。只有这样,冯丽丽画给社会的这个“惊叹号”才具备应有的现实意义。
  家庭暴力,流离失所,她有了和106个留守儿童的一次次接触;经济援助,心理辅导,她有了和106个留守儿童的一个个故事……
  从2006年6月至今,冯丽丽在留守儿童身上总计花掉1850元。
  这1850元不足以埋单沈阳豪华酒店的一顿晚茶,却是她的全部积蓄。很显然,金钱固然重要,而态度决定一切。
  现实 350元工资支撑一个梦
  冯丽丽所到之处,自然会将村里留守儿童组织起来,孩子们总是有太多的小“汇报”,冯丽丽也总有更多的故事。
  “冯老师,你快来看看吧!欢欢死活不上学。她爷爷气得打了她一巴掌,孩子躲在屋子里哭了一晌午。”
  “我马上就过去!”撂下欢欢(化名)奶奶的电话,冯丽丽下意识地走向幼儿园园主办公室。
  刚敲了几下门,她猛然意识到一个尴尬问题:如果今天再请假,这已经是一个星期内的第四次请假了。这份幼儿园看护工作对于处境艰难的冯丽丽,可以说弥足珍贵。
  望着满脸涨得通红的“请假大户”,园主无奈地苦笑着,但随即作出一个放行的手势。
  9月14日的朝阳市北票县一改往日的酷热干燥,阴云从四面八方拢过来。冯丽丽所在的“七色阳光”幼儿园靠近城边,位于棚户区改造工程的“银河”社区内。从社区至欢欢所在的宋杖子村有两条路径:走大道,打机动三轮车,车费3元,20分钟到;走小路,步行田间垄头,45分钟到。站在公路边,冯丽丽内心进行着两种选择的思想斗争,在3元钱与25分钟之间,她左右徘徊。当一辆三轮车远远驶来时,她本能地招一招手。“宋杖子村,麻烦您开快点。”
  7岁的欢欢惟一可以接受的“谈判对象”就是眼前的冯老师。“我想妈妈了,不想上学,想看妈妈!”孩子脏兮兮的小脸哭成一道一道,冯丽丽眼睛湿润,一把揽过孩子。随着一句句温馨的话语,欢欢仿佛重回妈妈的怀抱。
  当双双、壮壮等孩子赶到冯丽丽身边时,欢欢乖顺地坐在炕沿上,听着哥哥姐姐们描述上学的诸多乐趣。这似乎是个惯例,只要孩子们放学,冯丽丽所到之处,自然会将该村的留守儿童组织起来,孩子们总是有太多的小“汇报”,冯丽丽也总是有更多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当日17时许,一场久违两个月之久的大雨酣畅地下了起来。欢快的孩子们没有觉察到冯老师的眉心正凝结着愁绪,如何跋涉泥泞的返程?冯丽丽心中怅然。
  雨虽已停歇,但积水将往日的羊肠小道泡成了糨糊状。虽然可以再花3元钱叫车,但3元钱已经是一天生活成本的上限,她每月的工资只有350元。而这350元的花销是这样构成的:生活费90元、电话费70元、交通费60元、留守儿童纸笔费20元、每月房租费80元,剩余30元的预算是一个母亲留给4岁儿子的。为了节省打车的3元钱,冯丽丽双手拎着鞋足足走了两个小时。
  拐点 家庭暴力将她引向留守儿童
  “流亡”路线让她有机会接触附近村落的留守儿童,离婚后,对儿子的思念转化成挨村挨户地寻找留守儿童。
  在很多外人看来,冯丽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丈夫李勇(化名)在家经营着收入不菲的小诊所,聪明可爱的大胖儿子,通情达理的公婆。但自打儿子一周岁后,酒醉归家的丈夫会找各种理由与她胡闹,并最终转化成拳打脚踢,方可息事宁人。外柔内刚的冯丽丽一再选择了忍受,“他还是个好人,都是酒精惹的祸。”这样的理解换来的是越来越严重的鼻青脸肿。
  2006年4月,某晚,冯丽丽将儿子哄睡已是深夜10点。经验告诉她,李勇回家越晚就越折磨人。果不其然,满嘴酒气的丈夫刚坐上床,便将她预备的洗脚水踢翻。这次打她的理由很简单:没有到村口接他,天黑路滑以致摔了个跟头。“小点声,别把孩子和老人弄醒。”挨了几巴掌的冯丽丽还在哀求。一顿皮带的抽打后,丈夫咆哮着走向厨房。
  “还不快跑,这浑小子找刀呢!”不知何时,婆婆闻声赶来。冯丽丽一边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边望着凶残如魔鬼的丈夫挥舞菜刀,一步一回头地逃离家门。
  冯丽丽不敢让李勇找到自己,进而伤害到娘家人。她给自己设计了一系列的“流亡”路线:先到姐姐家躲两天,然后到姑姑家住几天……正是家庭暴力将冯丽丽逼出家门让她有机会接触附近村落的留守儿童。在最初与孩子的交流中,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出现了拐点。两个月后,重回家门的冯丽丽在丈夫心平气和时,多少透露出对留守孩子的怜悯。相安无事之余,她还会撇下诊所去探望附近村子的留守儿童。
  一次两次之后,李勇的耐性终于在酒醉后决堤。“居然去照顾别人家的孩子,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不?不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你到底想干啥?”这次丈夫手中的刀将她的胳膊划出血槽。
  血的代价最终换得一个女人的觉醒:离婚。下定决心后,冯丽丽一下子发现生活失去了重心。2006年7月,她被迫外出打工,无奈地将儿子变成了留守儿童。在北票县城打工一段时间后,思子之情转化成挨村挨户地寻找留守儿童。
  “档案” “流亡”过程记录106个儿童
  每个孩子都很不幸,都在经历着不完整的童年。在冯丽丽眼里,106个留守儿童,就是106个催人泪下的心灵史
  用破蛹化蝶来形容冯丽丽一年来的心理蜕变,恰如其分。
  沿着上次的“流亡”足迹,一个个留守儿童的名字在她的脑海里形成经脉。北票县四乡八村106个留守儿童被她记录在案。两本厚厚的《农村留守儿童档案》翔实地记载着每个孩子的现状。“档案”分五大块,除了联系方式、住址或学校外,每个孩子的体貌特征都有单独描述,比如:“刘景双,乳名双双。普通的刘海发型,较实际年龄成熟。”此外,“家庭概况”以及“接触情况小记”是最细致的地方。孩子父母的打工去向、心理特点、优点特长、接触后最佳表现等这些细节的描述可以看出冯丽丽的确费尽了心思。
  这是份令观者沉重不已的社会记录。
  106名留守儿童最小的只有两周岁,最大的17岁;最远外出打工的父母在深圳,建筑工人占八成以上,主要集中在省内的发达城市。更令人心忧的是,约三成留守儿童属单亲家庭,有的孩子自小便随祖辈生活,对父母之爱相当生疏,对完整的家庭没有概念。这样的孩子心理特点多为:内向、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流。
  冯丽丽以亲属或朋友家为据点,八个村子就是八个“留守儿童之家”,每月至少去一次。她的角色更近于心理辅导师,随着辅导次数的增多,孩子们的信任也与日俱增。“每个孩子都很不幸,都在经历着不完整的童年。”在冯丽丽眼里,106个留守儿童,就是106个催人泪下的心灵史。
  13岁的小红父母均在沈阳打工,作为姐姐,她担当起家庭重担,带着8岁的妹妹生活。每天她一边搂着妹妹,一边抱着防贼木棒浅浅入睡。一次,妹妹高烧不退,小红深夜背着她走了5里地赶往乡医院。到了医院才发现磕破的左膝盖已经与裤子粘在一起。
  最不幸的孩子是双双。其5岁时,母亲被坏人害死,同年,父亲离家出走,至今未归。双双生长在姥姥家,异常懂事。今年春,14岁的双双哭了一夜后,选择辍学,贫困的姥姥无力供养她继续读书。得知消息后,冯丽丽匆忙请假,一路快跑至宋杖子村。在村口自来水管道施工现场,她看见双双羸弱的身驱正一锹一锹地挖着土,而双双身后是三米长、一米五深的地沟。大半天的劳作,双双赚了80元钱,却因过度劳累,鼻血止不住地流了8次。“谁让你来这干活了,你想这样干一辈子么?”这是冯丽丽惟一一次和孩子发火。
  双双的问题很快被冯丽丽反映到北票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简称“关工委”)。几经周折后,由省妇联牵头资助双双全部学费,直至大学毕业。今年9月,双双重返课堂。
  出书 《讲给孩子们的故事》“难产”
  虽然近期内,出书没有乐观的下文,但她的工作不会止步于此。106:1的比例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她会将其扩大到200:1,300:1
  9月17日上午,“关工委”副主任董国义电话里的声音格外凝重:“你过来一趟。出书的事又有些变化。”
  冯丽丽多日来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原本承诺帮她出书的省内某出版社,在一拖再拖后,终于回绝了合作出书的可能。这意味着《讲给留守孩子们的故事》遭遇难产。
  北票卫校毕业,冯丽丽的职业中专学历尚不被有关部门认可。可以说,冯丽丽《讲给留守孩子们的故事》完全是“实践出真知”。一年多的耳濡目染、半年来的呕心沥血,这部寓言体5万余字的书稿取材于留守儿童的经历以及周遭环境,没有“白雪公主”和“水晶鞋”,却有朴实无华、随处可见的“泥土大哥”、“麻雀妹妹”。用冯丽丽的话说“这是解决他们心理、行为、学习、生活等问题的尝试”。书中,留守儿童的各种症结通过一个个小故事展示出来,加上冯丽丽的点评,最终找到化解问题的办法。
  出书遭遇“难产”,“正午文化”的刘爱萍总编辑一语中的,出版社从经济角度考虑,不会赔钱为冯丽丽出书。“北票关工委虽给冯丽丽筹来两万元出书费,但这远远不能保证刊印5000本的成本费。加之1.7万元的书号费,出这样一本图文并茂的书至少需3.5万元。”
  她又表示,该书现实意义深远,留守儿童数量众多,这样的心理“教科书”会非常畅销。
  与其说冯丽丽在焦灼地等待,不如说她在艰难地守望一方家园。《讲给留守孩子们的故事》虽然近期内没有乐观的下文,但她的工作不会止步于此。
  最初与当地妇联的接触缘于家庭暴力的离婚咨询,交谈中,当地妇联领导发现了冯丽丽这块难得的“瑰宝”,一纸申请,将冯丽丽的典型事迹上报至省妇联。当辽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要求冯丽丽第二天换身衣服拍摄时,她窘迫地红着脸说:“我只有这么一身衣服。”
  面对采访,冯丽丽表示,106:1的比例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她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其扩大到200:1,300:1……